虛雲和尚年譜(39)
民國四十六年丁酉師一百一十八歲
春。師應吳居士修路之請。自去冬興工。由張公渡方面上山之路。寬六尺。長十八華里。峻嶺逶迤。峭峰屴崱。兩山相間。飛瀑中流。重架虹橋。乃能飛渡。其中有龍王橋。乘雲橋。雲蔭橋。龜水站等處。於秋間工竣後。師於沿途大石上刻有「趙州關」「飛虹橋」各大字以存古蹟。并鐫紀事及偈語曰。
茲因山陰吳寬性居士。發起修路濬湖。工程圓滿。雲感其誠。爰題偈語。以存古蹟。偈曰。
尋到雲居山外山 宛如鷲嶺在塵寰 高山平地逍遙外 傑閣崇樓俯仰間
去住隨緣無罣礙 安貧樂道老僧閒 欲向其中問端的 前三三與後三三
四海名賢譽此間 天上雲居山上山 水月道場今古夢 佛魔境界亂離看
千尋崖岸經過易 五濁娑婆解脫難 潦倒殘年百歲外 草鞋猶踏趙州關
六月。當地政府農林機關。以雲居寺僧開闢荒山荒地。甚有可觀。乃推翻一九五三年癸巳批准設立僧伽農場成案。改設墾場。將寺有之山場田畝。茶果樹木。盡劃入地方墾場。另派數十人來寺接替耕植。寺內職事以僧伽農場立案有年。農作有效。呈請地方政府照舊由寺管理。七呈不報。及後竟將師所住之牛棚亦圈入之。令師刻日遷出。師無可奈何。乃將前後情形呈報北京。旋奉院令。著該地方機關即日交回師所住之牛棚。及各墾地。仍由寺僧耕植。地方機關雖不敢不遵從。然因此銜恨。謂師恃上級勢力壓抑下級機關。內外勾通。譸張為幻。而禍無了日矣。後此數月有如下事件。
一、有人勸師獻捐墾場開辦費人民幣二萬元。(約港幣五萬元)
二、響應政府召集全民煉鋼獻出燒成木炭六萬餘斤。及砍下山柴三十八萬餘斤。暨寺內鑄鐘鑄瓦之銅鐵材料數千斤。
三、師年來多病。各方弟子所奉師之醫藥費果金等等。皆有數目。亦勸師獻出為支援煉鋼費人民幣五萬元(合港幣十萬餘元)
四、雲居山下各鄉村之稻田於早晚造收穫時。要求雲居寺派出僧人幫助收種。
此外種種。不能盡述。不得已盡將本寺全部僧伽墾荒之農場奉獻於地方新設墾場。聽其領導。師之環境如此。心境可想也。同月本寺住持海燈。開講法華經。並擇青年比丘三十人。成立佛學研究院。以造就僧才。
民國四十七年戊戌師一百一十九歲
春時全國肅清右派之風甚厲。各寺院亦被波及。由所謂佛教團體開學習大會於漢口。指定各寺院住持。及重要職事。均須赴會。師以老病。辭不出席。而南華住持本煥。本寺知客傳士。雲門住持佛源。及見性印開諸師等多人均被列為右派。指定向師清算。及鬥爭。不屈。幾釀禍。後由一班夙有成見之人。製造誣捏師十大罪狀。如「貪污」「反動」「聚眾」「思想錯誤」「濫傳戒法」種種罪名。其中最無理者。如誣師與青年僧人同單。此等傷天害理之事。竟出於僧人口中。又因師自到雲居後。北京政府每月送師貳百元為補助費。師屢卻不受。未獲允許。乃按月以之供眾。而大會中竟牽扯到師前年於開示弟子戒貪語。引用明代羅殿撰詩「籠雞有食湯鍋近。野鶴無糧天地寬」之句。謂為譏誚誹謗。又謂師妄報年齡。師閱壁報後語弟子曰。「我生長及出家都在閩省。圓瑛法師及住持盛慧。現年已八十餘。他幼年在鼓山出家。他都知道。我剃髮受具及出外參方與回鼓山任住持年歲。是有人可證。」又加以「老頑固」「僧界右派首要」各罪名。其意蓋欲向師「圍剿」「鬥爭」「洗腦」「下放」至「勞動改造」而後已。爾時全國僧眾。除膺特殊任務者外。均惴惴不安。南華雲門雲居山門外。亦遍貼大字壁報。誣師罪行。聲勢洶洶。師則若無其事。而四眾均欲為師辯白。師不許。如此閱一月。兩月。並無消息。漢口之集會亦散。而師左右得力之人及多年隨從弟子。均被分散。指派向別處去矣。如是又閱一二月亦無消息。後接京信。知漢口開會期間。因師德望。不敢輕率。先疊成文告罪狀。呈請主其事之最高級人物。批准執行。某閱畢一笑著令撤銷。(詳後己亥年中)師乃獲轉危為安。
九月十五日張處長建民率公安幹部數人。在師所住之牛棚掘地洞壁。進行搜查。未獲一物。後將中央發給雲居公函。及各種文件。雲門申辯書。重要經籍及私人函件出入賬目。均被載去。請求數次。亦不退還。
九月十六日集眾表堂。
這一回我身體不好。世人說三天命有兩天病。我則三天有六天病。何以呢。因為白天晚上都不好。無非業障所感。只得聽其自然。有何言說。今天有兩件事。不得不講明與大家知道。免眾誤會。甚麼事呢。這幾天省統戰部張處長和幾位同志來山。處長說。纔由北京回省。京中上峰。叫我來山。傳達政府意見。叮囑陪同老和尚一路進京開會。我以老病辭了。次晚處長來我房間談話。他說因有信件向他那裏報告各種事情。謂寺中派人到上海化緣。化了二百套小褂褲。一百二十套簑衣。兩架縫紉機。又說祝華平拿你的名義發了財等等。第三天晚間又來問。此次常住打吱喳的事。已報政府了。要我說明事情的經過。我說。那天的開會我不曉得。當時我聽工人說堂裏鬧事。我即進堂說了幾句。他們就散了。後來我查得這事的起因。是那天早上。僧值表堂。不准過二堂。午飯後他們就開會。要解決這些問題。心氣不和平就吵起來。本來現在夏天。過早堂喫粥。快喫則汗多。慢喫又耽誤結齋。所以喫不飽的可以隨眾結齋。回堂後。再到齋堂。看有餘粥。可以再喫。但如在早板坐香開靜後去喫。那就是過三堂。不是過二堂。這是一天喫四頓。就不對了。如果允許過三堂。則粥少不足喫。就要多煮米。若多煮則每月的米就不敷用。因此當家叫飯頭少煮些粥。經僧值表堂之後。有些人謂職事專權。是封建。要改革。因是就鬧出事來。這是不要緊的小事。至於說到化緣。因通州李不畏居士來信。謂居士林有龍藏全部欲送與本山。要我親去。因此與性福商量。請證明書。派佛行去通州請藏經。寫了兩封信。到上海佛教青年會。請幫化運費。及買四十領簑衣。一架縫紉機。代募齋糧。後因通州佛教會。不許將藏經運走。佛行就到上海青年會。請了磧砂頻伽兩部藏經。現今上海有信來。總共化得九百五十三元三角。除運經費。買簑衣四十領。縫紉機一架。共去錢四百餘元。下剩五百餘。寄回作糧食。沒有二百套衣服的事。從前出緣簿化緣。有過一回化緣鑄鐵瓦的事。青年會和簡玉階祝華平臨時代出緣簿。因為五萬元舊人民幣纔鑄得一塊鐵瓦。此次共化了數千萬元。而祝華平沒有食錢。此事前幾日善果知客對我說。謂性福和尚把直純和尚寄來的給他看。信中說妙善和尚由雲居到上海。對伊說。老和尚不會用人。把常住弄得稀爛。以前用祝華平。已經弄壞了。現在又用慈藏。步覺民後塵。近又派沙彌到上海。化了二百套小褂褲。每人分二套。他問分得公平否。本來這話成是非。不應向別人說。是犯戒的。無奈此事。他們早已有人報告與知。因此不得不明白說出。免他誤會。處長等問了我之後。又問別人。又問李居士。調查我的書信來往和賬目。調查的結果。數目清楚。並無貪污。他們又看到大家努力生產。各處辛辛苦苦。事事如法。使他們對聽來的壞話。也疑信參半了。是非本不應辯的。每早上殿念的。『山門清淨絕非虞。檀信歸依增福慧。』能真實不虛。循規蹈矩的坐香。看經。禮拜。讀誦的。就感動天地鬼神。山門自然清淨。檀信自增福慧。何須辯好辯歹。但這些事不說。則大家不知。我來雲居。是定業難逃。我原無住廟的心。很多現成的廟都不住。又來修廟子。豈不見鬼。前年我在廬山養病。聽說雲居山。政府擬劃為林場。我不能坐視祖師道場。陵替消歇。所以來山看一看。那天很晚摸上山。只見性福直純修定悟性四人。住在僅存的破廚房內。我們一來十二人。沒有空地方睡。我看見毗盧佛。釋迦佛。觀世音菩薩銅像。埋在荒草堆中。我心中不忍。就想在此住茅篷。並使諸方禪和子有站腳地。回廬山後。要求中央政府和陳真如。都不准在此住。要我進京。我再請求。北京來電許我自由。得中南區統戰部省縣統戰部各派一同志與祝華平等。在大雨淋漓中。送我來山。上海簡玉階居士。出了二千萬元舊人民幣給我作開辦費。我交祝華平管理。農曆八月十五日。我派智修師先來修好破牛欄。派果一師先來料理一切購置家具等等。我到山後。問本山過去情形。直純就對我說。你要小心提防性福。雲居山有下院兩處。都成他私人所有。以前收數百擔租歸他一人。他又想把黃韶的田收為私有。我不准。你要和他攪清楚。否則是非多了。直純雖如此說。我沒有聽他的。後來人漸多了。政府在場。當眾請職。我不過問。大家舉性福為和尚。果一為當家。二千萬元祝華平管理。買穀子三百擔。木料和缸瓦。把茅篷蓋好了。簡老居士又出一千萬元來攪生產。交果一師管賬。前後三千萬元。房子砌不起來。幸而各處漸漸寄些錢來。纔有開支。果一叫大眾出坡。下雪天出坡。和直純鬧起來。直純又和智修鬧過。常常弄是非。這次直純不明真相。認為我食了二百套衣服。又說我不會用人。覺民喫飽錢就還俗。覺民的錢的來源。是北京開和平法會。政府犒勞他百餘萬元。上海玉佛寺法會。亦得百萬元。說歸依當引禮。也有百餘萬元。杭州蘇州兩處法會。也有幾文。到雲居後。因母老要他奉養。不要心掛兩頭。就還俗去了。簡玉階又給他二百萬元。他沒有拿過常住的錢。去年正月。簡玉階給每人五萬元和一條毛巾。由祝華平分送。性福直純各送二十萬元。何以妄疑小事。傳到政府去不好聽。我沒拿常住名義化過緣。各處來錢是給我養病。不是公用的。我空手來。空手去。盡力為大家。管此閒事作甚麼。和尚當家每每辦到不能收尾時。又要我來管一管。我這老牛犁田。犁一天算一天。心中苦楚。說給大家知。我一場辛苦。別人不以為恩。反以為仇。緣結不到。反結了冤。這也無非前因所招。我說這些閒話。大家好好向道上辦。不要被境界轉為是。珍重珍重。
數月以來。師飽經憂患。病狀日深。往年病中禮佛不用人扶。今則需侍者為之助力。知幻緣將盡矣。但有一件大事未了急須處分者。
一日。師召侍者某某等二人至。告之曰。
「余今命汝二人。為我辦一件重要事。應先告汝等前後情形。乃易辦理。
余於初出家後。自審根器。當從行門入。故習苦行。又性好禪宗。故習禪定。溯大乘東來。雖以達摩為初祖。而光大實在東山。倘遠溯源流。實在廣州光孝寺。該寺址為虞翻舊宅。名訶林園。及東晉隆安中罽賓國沙門曇摩耶舍尊者。乘番舶抵仙城。乞此地建梵剎。名曰王園寺。及求那跋陀攜楞伽四卷止訶林。立戒壇於林中。讖曰。『後有肉身大士於此受戒。』至梁天監初。智藥三藏攜菩提一枝。植於壇側。記曰。『百七十年有大智人於此出家。』及六祖大師受黃梅衣缽剃髮菩提樹下。遂應其讖。後至曹溪開一花五葉。禪宗至此始盛。而其初則以訶林戒壇為根本地。訶林即今粵城之光孝寺也。
前清末年。該寺為學校佔用一部分。地方機關佔用一部分。公私團體又佔一部分。所餘者。僅大雄寶殿。及六祖髮塔。興殿前參天蔽日之菩提樹而已。
余禪人也。飲水思源。目睹禪宗第一祖庭。零落至此。欲重修之。顧力有所不及。會民國十九年庚午。余住持鼓山時。發願重修光孝。先將私人所積果金約二萬元埋藏之。適有老居士林某。(隱名)入山相訪。余略談所願。林居士歡喜贊歎。謂重修光孝。非先籌足十萬銀圓為預備金。勿輕動議。我願助師完成此願。先捐五萬圓。不問歲時也。余大喜過望。翌日。林老居士果以五萬圓銀號票來。余亦將所積存者。彙易金錠若干條。藏之鼓山中。滿以為南來重興祖師道場。必自光孝始矣。
豈知道場興替。自有時節因緣。非人力所能勉強者。迨民國二十三年甲戌四月。一夕三夢六祖催喚回去。而粵北將官李漢魂等亦派員來請重建南華。於是冬有粵北之行。中興曹溪。費時十稔。因緣會合。又建雲門。歷時九載。始告完成。事變又起。計重建兩寺所費銀圓百餘萬。其中左支右絀。艱苦備嘗。而不敢動用鼓山藏金者。誠以「易磚錢而作瓦錢」佛制之所不許也。
雲門竣工時。二次大戰已停。胡毅生居士等議重興光孝。我建議先收回佔地。同時密回鼓山。將藏金運港轉到雲門。又購白銀圓若干。埋之樹下。備重建光孝。未及三年。時移勢異。當雲門事變時。余被毆幾死。猶不肯將藏金說出。「以生死可置之度外。而因果不敢昧於毫釐。」至前年。傳聞粵當道欲闢光孝作市場。適吳居士性栽二次入山。余囑其與粵當局言保存光孝名蹟。正為此耳。
今余歷盡艱辛。老病日篤。世緣將盡。初願難償。只有俟之將來。惟藏金為時勢所不許。付託又無人敢擔承。擬呈之當道。代為保管。表明初願。及藏金來歷。余前日已與縣府石同志妥商。令汝二人同往發掘。運回本山。今給汝地圖一紙。汝等與石同志帶備公文。前往雲門辦理。
去後數日。竟將金條一箱。瓦罐二口。運回雲居。衡之得「黃金二十八斤」「白銀三千圓。」由石同志與侍者等數人。繳交政府代存。以明我及林居士之本願。重興光孝。只有待諸將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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