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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慧宗杲禅师略传(4)

[概论]  发表时间: 2015-12-18 19:08 点击: [放大字体正常缩小] 关闭
一日入室,勤云:“也不易,尔到这里田地。但可惜死了不能得活,不疑言句,是为大病。不见道‘悬崖撒手,自肯承当;绝后再苏,欺君不得’?须知有这个道理。”师言:“某甲只据如今得处,已是快活,更不能理会得也。”勤不肯,因令师在择木寮作不厘务侍者,每日同士大夫闲话,入室日不下三四。勤因举“有句无句如藤倚树”诘师,师才开口,勤便云:“不是!不是!”如此者半载,未蒙印可,念念不忘于心。一日同诸官客饭,师把箸在手,都忘下口。勤笑云:“这汉参黄杨木禅,却倒缩去。”师遂说譬喻曰:“和尚这个道理,恰似狗看热油铛相似:要舐又舐不得,要舍又舍不得。”勤云:“尔喻得极好,只这个,便是金刚圈、栗棘蓬也。”
又一日问曰:“见说和尚当时在五祖亦曾问此话,不知五祖如何答?乞师垂示。”勤默不应。师曰:“和尚当时不可独自问,须对大众前问。如今说又何妨?”勤遂云:“我问:‘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时如何?’五祖云:‘描也描不成,画也画不就。’又问:‘忽遇树倒藤枯时如何?’五祖云:‘相随来也。’”师闻举,当下大悟,乃曰:“某甲会也。”勤云:“只恐尔又透这公案未得。”师曰:“请和尚举。”勤遂连举前辈一络索誵讹语话征诘之,师随声酬对,了无滞碍。勤拊掌称善,又对众称赏云:“杲非一生、两生为善知识来。”师自是纵横踔厉,大肆其说如建瓴水,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坂,诸老敛袵、莫婴其锋矣!
初,师既大彻,反于数禅客有疑,乃以问勤。勤云:“我这个禅,如大海相似,尔将得个大海来倾取去始得。若只将鉢盂来,盛得些子去便休,是尔器量只如此,教我怎奈何?能有几个得到尔田地?旧时只有个璟上坐与尔一般,却已死了也。”未几,遂举师首众。于时士大夫往往争与之游,雅为右丞吕公舜徒所重,奏赐紫衣,号佛日大师。
女真难作,虏酋欲取禅僧十辈,师在选中;既而获免,盖若有相之者。遂渡江而南,时勤赐号圆悟禅师,主云居法席,命师居第一坐;常与诸衲子入室,圆悟每来听其语。师一日入室罢,却上方丈与圆悟同坐。圆悟云:“或有个禅和子得似老僧,汝又如何支遣?”师曰:“何幸如之!正如东坡说:‘作刽子手,一生难得遇一个肥汉剐。’”圆悟呵呵大笑云:“尔倒与我入室,拶得我上壁也。”
圆悟常言:“近来诸方尽成窠窟,五祖下,我与佛鉴佛眼三人结社参禅,如今早见漏逗出来:佛鉴下有一种作狗子叫、鹁鸠鸣,取笑人;佛眼下有一种觑灯笼露柱,指东画西,如眼见鬼一般。我这里且无此两般病痛。”师曰:“大好无病痛。”圆悟云:“何谓也?”师曰:“击石火、闪电光,引得无限人弄业识。举了便会了,岂不是佛法大窠窟?”圆悟不觉吐舌,乃云:“休管他!休管他!我只以契证为期。若不契证,断定不放过。”师曰:“说契证即得,第恐后来只恁么传将去。举了便会了,硬主张击石火、闪电光,业识茫茫,未有了日。”圆悟深以为然。
未几圆悟还蜀,师始辞居古云门,学者云集。复避乱,走湖南,转江右入闽,筑庵长乐洋屿;时从之者才五十三人,未五十日,得法者十三人,前此盖未始有也。后皆角立,始应给事江公少明之请,住小溪云门庵。丞相张魏公在蜀时,圆悟为言师真得法髓;及造朝,遂以临安径山延之;法席之盛冠于一时,百舍重趼,往赴惟恐其后至无所容,乃建千僧大阁以居之,凡二千余众。初开法,升坐问答未已,复有数僧竞出争问,师乃约住曰:“止!止!假使大地草木尽抹为尘,一一尘有一口,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,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,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,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,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、如是舌、如是音声、如是言词、如是妙义,同时致百千问难,问问各别,不消径山长老咳嗽一声,一时答了。乘时,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,一一佛事周遍法界。所谓‘一毛现神变,一切佛同说,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。’便恁么去,闹热门庭即得;若以正眼观之,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,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著。况复钩章棘句、展露言锋,非唯埋没从上宗乘,亦乃笑破衲僧鼻孔。所以道:‘毫厘系念三涂业因,瞥尔情生万劫羁锁;圣名凡号尽是虚声,殊相劣形皆为幻色。汝欲求之,得无累乎?及其厌之,又成大患。’看他先德恁么告报,如国家兵器,不得已而用之,本分事上亦无这个消息。山僧今日如斯举唱,大似无梦说梦、好肉剜疮;点捡将来,合吃拄杖。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么?若有,堪报不报之恩,共助无为之化。如无,倒行此令去也!”蓦拈拄杖曰:“横按镆邪全正令,太平寰宇斩痴顽。”卓一下,喝一喝,示众曰:“颠倒想生生死续,颠倒想灭生死绝;生死绝处涅槃空,涅槃空处眼中屑。涅槃既空,唤什么作眼中屑?白云乍可来青嶂,明月难教下碧天。”又曰:“摩竭提国犹在半途,少室峯前全无巴鼻;谈玄说妙好肉剜疮,举古明今抛沙撒土。争似饥飡 渴饮、闲坐困眠,从教四序推移,都不干预我事。虽然如是,也须实到这个田地始得。只如实到这个田地底,如何亲近?”喝一喝曰:“灸疮瘢上,更著艾炷去也。”又曰:“‘我宗无语句,实无一法与人。’早是通身浸在屎窖里了也,那堪踏步向前、如之若何、问‘向上向下三玄三要、银盌里盛雪、北斗里藏身意旨如何?’岂不是屎窖边更掘屎窖?虽然如是,若于屎窖中知些气息,方知三世诸佛、历代祖师、天下老和尚、古往今来一切善知识,尽在屎窖里转大法轮。其或未然,切忌向屎窖里作活计。”
又:上堂问答罢,乃曰:“问得亦好,不问更亲。何故?声前一路千圣不传,学者劳形如猿捉影。可中有个英灵汉,恁么、不恁么,聊闻举著,剔起便行,犹在葛藤窠里。直得内无所证、外无所修、似地擎山、如石含玉,亦未是衲僧放身命处。敢问大众:作么生是衲僧放身命处?若也知得,尘尘念念皆无空阙,折旋俯仰尽在其中。正恁么时,毕竟是谁家风月?还委悉么?千圣不知何处去,倚天长剑逼人寒。”下座。
师说法,不立窠臼、不守规辙,大率如此,不可概举。尝垂语问学者:“我这里无法与人,只是据款结案。恰如尔将个琉璃瓶子来护惜似个什么?我一见,便与尔打破了。尔又将个摩尼珠来,我又与尔夺了。待尔只恁么来,我又和尔两手截了。所以临济和尚道:‘逢佛杀佛,逢祖杀祖,逢罗汉杀罗汉。’既称善知识,为什么却要杀人去?且道是什么道理?”又尝语僧俗言:“参得禅了,凡读经看文字,如去自家屋里行一遭相似,又如与旧时相识底人相见一般。若欲以文字语言糟粕求,无有是处。”
参禅人,请师子细说禅病,师言:“禅有什么病可说?禅又不曾患头痛,又不曾患脚痛,又不曾患耳聋,又不曾患眼暗;只是参禅底人参得差别,证得差别,用心差别,依师差别;因此差别故,说名为病,非谓禅有病也!‘如何是佛?’即心是佛!有什么病?‘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’‘无!’有什么病?‘唤作竹篦则触,不唤作竹篦则背’,有什么病?‘如何是佛?麻三斤。’有什么病?‘如何是佛?干屎橛。’有什么病?尔不透了,才作道理要透,便千里万里没交涉也!拟心凑泊他,拟心思量他,向举起处领略,击石火、闪电光处会,这个方始是病,世医拱手,然究竟不干禅事。赵州云:‘要与空王为弟子,莫教心病最难医。’”
尝举:“南院问风穴:‘南方一棒,作么生商量?’风穴云:‘作奇特商量。’风穴却问:‘此间一棒,作么生商量?’南院横拄杖云:‘棒下无生忍,临机不见师。’”师举了曰:“风穴当时好大展坐具,礼他三拜;不然,与他掀倒绳床。”乃回顾衲子冲密云:“尔道风穴当时礼拜是?掀倒绳床是?”冲密云:“草贼大败。”师曰:“尔看!这瞎汉!”便打。又举:“睦州凡见僧来便云:‘见成公案,放尔三十棒。’云峰悦云:‘作贼人心虚。’”师曰:“又添得一个道了。”问冲密云:“尔道我恁么道,还有过也无?”冲密云:“作贼人心虚。”师曰:“三个也。”又举:“僧问大龙:‘色身败坏,如何是坚固法身?’大龙(长沙招贤禅师又名岑大虫,故名大龙)云:‘山花开似锦,涧水湛如蓝。作么生会?’僧云:‘不会。’”师举了,指拜席问旁僧曰:“见么?”云见,师曰:“又道不会。”复曰:“太近也!因什么不会?”僧罔措,师曰:“只为分明极,翻令所得迟。”
师室中多问衲子:“‘唤作竹篦即触,不唤作竹篦即背。’不得下语,不得无语,不得思量,不得拟议,不得于意根下卜度,不得于举起处承当。速道!速道!”僧拟进语,师便打趁出,于时罕有善其机者。又曰:“‘唤作竹篦即触,不唤作竹篦即背。’不得下语,不得无语,不得良久,不得卜度,不得作女人拜、绕禅床,不得拂袖便行;一切总不得,尔便夺却竹篦,我且许尔夺却。我‘唤作拳头则触,不唤作拳头则背’,尔又如何夺?更饶尔道个‘请和尚放下著’,我且放下著,我‘唤作露柱则触,不唤作露柱则背’,尔又如何夺?我‘唤作山河大地则触,不唤作山河大地则背’,尔又如何夺?”
时有舟莑长老云:“某甲看和尚竹篦子话,如籍没却人家财产了,更要人纳物事。”师曰:“尔譬喻得极妙,我真个要尔纳物事。尔无所从出,便须讨死路去也!或投河,或赴火,拚得命,方始死;得死了,却缓缓地再活起来,唤尔作菩萨便欢喜,唤尔作贼汉便恶发,依前只是旧时人。所以古人道:‘悬崖撒手自肯承当,绝后再苏欺君不得。’到这里,始契得竹篦子话。”复说偈曰:“佛之一字尚不喜,有何生死可相关?当机觌面无回互,说甚楞严义八还?”
师阐扬宗教时,有同时号称宗师说法,以寂照静默为本者,见士大夫为尘劳所障、方寸不宁,便为言:“令寒枯木去,一条白练去,古庙香炉去,冷湫湫地去,谓此法门可休歇人身心。”师以为:“如此见解,堕在黑山下、鬼窟里,教中谓之昏沈;殊不知这个猢狲子不死,如何得休歇?来为先锋、去为殿后底不死,如何得休歇?”故师每力排之,谓之“邪师寂照禅,断佛慧命,千佛出世不通忏悔。”
一日,室中坐,有郑昂尚明者,持一瓣香来,怒气可掬,声色俱厉云:“昂有一片香未烧在,欲与和尚理会一件事。只如‘默然无言,是法门中第一等休歇处。’和尚肆意诋诃,昂心疑和尚不到这田地,所以信不及。且如释迦老子在摩竭提国,三七日中掩室不作声,岂不是佛默然?毗耶离城三十二菩萨各说不二法门,末后维摩无语,文殊赞善,岂不是菩萨默然?须菩提在岩中宴坐无言无说,岂不是声闻默然?天帝释见须菩提在岩中宴坐,乃雨花供养,亦无言说,岂不是凡夫默然?达磨游梁历魏,少林冷坐九年,岂不是祖师默然?鲁祖见僧便面壁,岂不是宗师默然?和尚因什么却力排默照、以为邪非?”师曰:“尔曾读庄子么?”云:“是何不读?”师曰:“庄子云:‘言而足,终日言而尽道;言而不足,终日言而尽物。道、物之极,言默,不足以载;非言非默,义有所极。’我也不曾看郭象解、并诸家注解,只据我杜撰,说破尔这默然。岂不见孔子一日大惊小怪道:‘参乎!吾道一以贯之。’曾子曰:‘唯。’尔措大家,才闻个唯字,便来这里恶口;却云‘这一唯与天地同根、万物一体,致君于尧舜之上,成家立国、出将入相,以至启手足时不出这一唯。’且喜没交涉!殊不知,这个道理便是曾子言而足,孔子言而足,其徒不会,却问‘何谓也?’曾子见他理会不得,却向第二头答他话,谓‘夫子之道不可无言,所以云: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。’要之,道与物,至极处不在言语上,不在默然处,言也载不得,默也载不得。公之所说,尚不契庄子意,何况要契释迦老子、达磨大师意耶?尔要理会得庄子‘非言非默义有所极’么?便是云门大师拈起扇子云:‘扇子脸,跳上三十三天,筑著帝释鼻孔;东海鲤鱼打一棒,雨似倾盆。’尔若会得,云门这个说话便是庄子说底、曾子说底、孔子说底一般。”昂遂无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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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所有功德回向:

自归依佛,当愿众生,体解大道,发无上心;自归依法,当愿众生,深入经藏,智慧如海;自归依僧,当愿众生,统理大众,一切无碍。

愿以此功德,庄严佛净土;上报四重恩,下济三涂苦;所有见闻者,悉发菩提心;尽此一报身,同生极乐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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